3月24日美国《大西洋月刊》主编杰弗里·戈德堡公布了特朗普国家安全团队一桩奇特的“泄密案”，美国副总统、国务卿、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财政部长、国防部长等18名政府高官竟然在社交媒体上拉了一个名为“胡塞PC小组”的群，讨论袭击也门胡塞武装的详细计划。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群主误把杰弗里·戈德堡拉进了群聊。

　　对特朗普政府而言，这是一个令人难堪的泄密丑闻；对于国际问题研究者，这是一次千载难逢的好机遇，有机会目睹美国现任政府高级官员的决策思维。从泄露材料中的只言片语看，特朗普政府对战争的决策逻辑匪夷所思。看完这些材料，很多人可能解开了心中的多个谜团。

　　目标不是航行自由，而是拜登和伊朗

　　3月15日美国打击胡塞武装时，不少人感到莫名其妙，因为美国是在未受到挑衅和威胁的情况下发动了先发制人的打击。1月19日加沙停火后，胡塞武装就再也没有袭击过红海船只了。虽然3月11日胡塞武装发表过一个声明，如果以色列继续禁止人道主义物资进入加沙，就会恢复对以色列船只的袭击，但是并未采取实际行动。

　　在聊天记录中，高官们多次提到的“总统命令”指出，打击胡塞武装的意图是恢复红海的航运自由。但是副总统万斯指出，打击胡塞是一个错误选择，因为美国只有3%的贸易经过苏伊士运河，而欧洲贸易的40%经过这里，美国公众不会理解这次军事行动的必要性。

　　也就是说，红海航行自由对美国利益无足轻重，美国也没有动力帮助欧洲。

　　那么，美国为什么还要打呢？万斯在群里说，根据“总统命令”的内容，打击胡塞武装主要是想“传递一个信号”。国防部长海格塞斯接着说，通过打击胡塞传递信号很困难，没几个人知道胡塞武装是谁，因此一定要始终关注要传达的信息指向，一是拜登政府的无能，二是伊朗（对抵抗轴心）的资助。显然，美国此次打击胡塞竟然跟胡塞本身没多大关系，真正意图也不是航行自由，而是拜登政府和伊朗。

　　看上去要“果断有力”

　　果然，3月15日美国打击了胡塞武装，16日美国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华尔兹就出现在美国广播公司（ABC）电视节目中，对比特朗普政府的果断打击与拜登政府的犹豫不决，宣称拜登政府的打击是小打小闹、你来我往，这次却是压倒性的。不管是讽刺拜登，还是威慑伊朗，都是要反衬特朗普威力无穷的形象，这才是美国打击胡塞武装的根本目的。

　　美国在海外采取大规模军事行动，首要目的竟然是让前任政府显得软弱无能，这在美国历史上恐怕也是绝无仅有。此前，学者们曾普遍认为，这次先发制人的打击是防范胡塞武装对红海的再次袭击。从时间上看，胡塞武装3月11日发出警告，美国3月15日实施打击，似乎有合理性。但是这个聊天群是3月11日建立的，显然“总统命令”早在3月11日前就存在了。 为什么选在3月15日打击胡塞呢？这也是一个看点。

　　在群聊中，万斯建议推迟一个月，看一看国际油价和经济形势再说，迟打早打对美国而言没有区别，都能起到“传递信号”的目的。但是，海格塞斯认为必须立即打。第一，如果推后一个月，消息有可能被泄露，美国也可能因此犹豫不决，这就有点像拜登政府的形象了；第二，加沙停火可能破裂，以色列可能先采取行动，那时美国就不能按自己的条件采取行动了，也不可能随意塑造美国“果断”“有力”的形象。

　　此前，曾有人认为美国此次行动是支持和配合以色列的。美国3月15日打击胡塞，以色列3月18日恢复对加沙的战争，美国可能事先替以色列扫除胡塞武装这个障碍。事实证明，以色列利益远没有特朗普再次“伟大”的形象重要。

　　万斯：我很讨厌挽救欧洲人

　　可能让所有人没想到的是，欧洲竟然成为美国打击胡塞武装的首要“顾虑”。华尔兹、海格塞斯和万斯都讨厌欧洲，瞧不上欧洲的实力，都想跟欧洲收保护费。

　　华尔兹说，这件事只能由美国做，欧洲没这个实力，国防部和国务院正在算账，看看到时候和欧洲人要多少钱。万斯说，你们要想打就打吧，但确实我很讨厌挽救欧洲人。白宫办公厅副主任米勒说，我们应该尽快告诉埃及和欧洲，我们必须要求有所回报，而且要弄清楚怎么执行，如果欧洲不给钱怎么办；如果美国为此付出巨大代价，我们需要更多的经济回报。

　　要不是信息泄露，很难想像美国在打击胡塞前，高官们讨论的重点竟是怎么跟欧洲要钱！1945年以来美国霸权一直是西方世界的基石，美国作为霸权国给西方提供公共产品，这是“霸权国的责任”。现在，一切逻辑都变了。

　　万斯在讨论中批评了特朗普的决定，这也多少有点令人意外。表面上看特朗普的高官们都是传声筒和跟屁虫，实际上一旦特朗普不在场，情况就不同了。万斯说，我觉得总统没有意识到打击胡塞与他的欧洲政策是矛盾的，况且油价还有可能上升。当然，《大西洋月刊》文章一出来，万斯的发言人威廉·马丁就第一时间声明说，尽管这些短信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万斯与总统没有任何分歧，支持本届政府的所有外交政策。

　　从此次事件可以看出，树立自己的“伟大”形象是特朗普内政外交非常重要的目标。特朗普的竞选口号是“让美国再次伟大”，实际上做的是“让美国看起来伟大”或“让特朗普看起来伟大”，这比让美国、特朗普真的伟大更容易、更快。

　　正如《纽约时报》评论员埃兹拉·克莱因2月2日说，特朗普上任首月全力打造的人设是：这是特朗普的国家，这是特朗普的政府，他的意志就是国家意志，他想做什么国家就做什么。

　　文/牛新春

　　（宁夏大学中国阿拉伯研究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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