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情人节，美国与俄罗斯“亲密接触”，却把欧洲这个“老情人”晾在一边。

　　还不止于此。美国正在两条线上冲击着欧洲盟友的心理：一条线是大胆的外交动作，美国要与俄罗斯谈论停战事宜，乌克兰可以参加，欧盟不可以；另一条线是言语直白地“上价值”，美国副总统万斯告诉欧洲领导人，“西方基本价值观”在欧洲岌岌可危。

　　“昔年辛苦地，今日负前心。”这一刻的欧洲，不少人在风中凌乱。

　　关于美俄接触与俄乌和谈前景，破圈了前文《俄乌画风突变，欧盟急了》已有详述，此文不赘。新的进展并不多，欧洲国家目前只领到一张美国国务院的调查问卷，仍不能在未来和谈中拥有一席之地。

　　他避开热点，又成为热点

　　2月16日，第61届慕尼黑安全会议闭幕，在欧洲留下了漫天争议。

　　慕尼黑的名气不止于啤酒，欧洲国家至今仍记得1938年的慕尼黑协定（希特勒借此吞并捷克苏台德地区）和贴在时任英国首相张伯伦身上的“绥靖主义”标签。

　　或许正因如此，万斯在本届会议上不谈地缘冲突现实，只谈价值和理想。在演讲中，这位年轻的美国副总统就民主、移民等问题猛烈抨击欧洲，相关言论连日来在欧洲尤其是大选之前的德国持续发酵。

　　在演讲中，万斯以罗马尼亚2024年底总统选举首轮投票结果被宣布无效为例，认为欧洲所面对的最大威胁不是俄罗斯和中国，而是欧洲对自身基本价值观的放弃。万斯以近段时间以来在瑞典、英国等欧洲国家发生的社会事件为例，批评欧洲限制言论自由、打压极端政治势力。

　　万斯还提到了慕安会开幕前一天发生在慕尼黑的汽车冲撞人群袭击事件，称这反映了欧洲尤其是德国在移民政策上的错误及民主制度的失效，暗中为奉行强硬排外政策的极右翼政党德国选择党站台。

　　万斯说：“如果美国民主能够经受住格蕾塔·通贝里（瑞典环保少女）十年的责骂，那么你（欧洲）就能经受住埃隆·马斯克几个月的责骂”，“如果你的民主制度能被其他国家几十万美元的数字广告摧毁，那么你的民主制度本来就不够强大”。

　　关于即将到来的德国大选，万斯在演讲中说，德国没有建造“防火墙”的空间。（“防火墙”指的是德国各主流政党长期以来拒绝与德国选择党等极端主义政党进行任何形式合作的政治默契。）值得一提的是，万斯在参加慕安会期间以“日程冲突”为由取消了与德国总理朔尔茨的会面，却在自己下榻的酒店与德国选择党主席魏德尔会晤。按照惯例，慕安会的主办方没有邀请魏德尔或其他选择党成员参加会议，因为德国宪法保卫局将德国选择党归为“右翼极端主义政党”。

　　在德国媒体看来，距离德国大选只有几天了，万斯的举动可以说打破了政治禁忌，赤裸裸地干预德国大选。

　　对于欧洲最为关心的特朗普政府关于乌克兰问题的立场，万斯在演讲中仅以“相信能在俄乌之间达成合理解决方案”一句话带过。

　　就这样，万斯避开了热点，让自己成为热点。

　　跨大西洋关系有破裂之虞

　　万斯的言论和行为在欧洲炸了锅。欧盟尤其是德国政客，对万斯予以强烈回应。

　　法国外长巴罗在社交媒体上写道：“没有人有义务采用我们的模式，但也没有人能将自己的模式强加给欧洲。”欧盟外交与安全政策高级代表卡娅·卡拉斯称，万斯的讲话听起来像是美国试图“挑起争端”。

　　德国总理朔尔茨表态称，反对极右翼政党的“防火墙”是德国各党派在经历了纳粹时代之后达成的共识，万斯发表支持德国选择党的言论“不恰当”，干预德国政治“不合适”，德国不会接受外来者干涉“我们的民主、我们的选举和民主舆论”。

　　德国国防部长皮斯托留斯在慕安会上脱稿反击，认为万斯将欧洲与专制政权作比较让人无法接受，正是因为有民主，像选择党那样的极端势力小党才可以与其它政党一样开展竞选宣传，但民主并不意味着少数人恶意攻击就一定有理。

　　基督教民主联盟（基民盟）领导人默茨在与万斯的会晤中当面表达了不满，称其发言具有侵犯性，尤其是对于德国。默茨还在周日的演讲中警告，随着特朗普及其内阁成员登上国际舞台，跨大西洋关系有破裂的风险。

　　唯一对万斯的言论感到高兴的当属德国选择党主席魏德尔，但她也不一定从中获益。在2月16日晚上进行的德国大选电视辩论中，魏德尔成为了众矢之的。在23日大选前最重要的电视辩论中，魏德尔被社民党候选人朔尔茨、联盟党候选人默茨和绿党候选人哈贝克轮番攻击，各党均明确表态拒绝与德国选择党合作，在维护“防火墙”的问题上保持着政治默契。

　　这场辩论自然也涉及万斯的争议言论。对于万斯及特朗普政府对选择党的支持，魏德尔自然是沾沾自喜。默茨则明确表示，反对美国干涉德国大选以及随后的组阁过程，“我不会让美国副总统告诉我应该和德国的哪些人对话。”没能与万斯会面的朔尔茨则重申万斯的言论“不可接受”，拒绝与极右翼合作是德国从纳粹时代吸取的教训。

　　“自己命运的旁观者”

　　从今天起，欧洲必须习惯这样一个想法：美国可能会撤回对德国和欧洲的保护。

　　——德国《今日新闻》

　　除了招来欧洲政治人物的密集回击，万斯的言论也引发欧洲媒体的激烈讨论。

　　德国《今日新闻》以“另一种转折点”来评价万斯的发言，文章称万斯并没有以平等的姿态同欧洲讨论国防预算或为乌克兰提供安全保障等议题，而是“像一个对欧洲发号施令的传教士”。这反映了美国正在脱离欧洲、脱离跨大西洋关系的现实，可以看作是跨大西洋关系转折点。文章分析称，欧洲人自己也对此负有责任，欧洲从特朗普的第个一任任期中没有学到任何东西，尤其是在军事安全方面做得太少。

　　西班牙《日报》的解读听上去有些“阴谋论”，文章称美国的极右翼政客认为欧盟是美国的敌人，将通过与其成员国发展双边关系的形式瓦解欧盟，欧盟现在要么坚决反对，要么目睹欧盟解体。

　　土耳其主流媒体SABAH则用“意识形态战争”来概括万斯的演讲：“特朗普与普京通话讨论乌克兰的命运……而万斯的这次演讲似乎与1946年3月5日，时任英国首相丘吉尔首次使用“铁幕”一词引发苏联与西方冷战的演讲有同样的效果，因为万斯在慕尼黑的演讲也引发了一场意识形态战争——美国和欧洲之间的战争。”

　　《葡萄牙邮报》认为，尽管万斯的言论引发争议，但欧洲不会质疑与美国的同盟关系：“万斯来自一个信奉孤立主义的美国，他以杂货商或建筑工人的自私眼光看待世界。这也标志着全球大博弈不再以旧欧洲为舞台或主角，而软弱的欧洲领导人可能会对万斯或普京感到愤怒，但最终他们会顺从特朗普的任何决定。”

　　法新社的述评文章最为深刻，也最显悲凉，文章引用一位法国国际关系学者的话说，“面对美国的态度，欧洲出现了某种瘫痪，甚至是痉挛。”“如果没有美国的领导，更有甚者如果不与美国协调，欧洲就无法制订行动计划。”“欧洲人现在只是自己命运的旁观者。”

　　凌乱也好，懵圈也罢，欧洲人总是会醒过神来的。

　　万斯的演讲，与美俄“交易”一样，让不少欧洲人看清楚“美国不再可靠”的事实，而欧洲尤其是德国也在积极进行政策调整，以适应转折之后的跨大西洋关系。

　　本周日，德国即将举行大选，目前支持率最高的联盟党候选人默茨在介绍其跨大西洋政策时表示，若未来领导德国政府，他将重塑跨大西洋关系，独立承担安全责任。默茨认为，美国对于欧洲的自由、繁荣和安全仍然有重要意义，但他认为欧洲“打铁还需自身硬”，必须承担自己的安全责任，而非一直生活在美国的保护之下。

　　文/焦授松